回到房間的時候,孔慈心還在怦怦跳著，手腳都在顫抖，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不受自己控制了。

她想，如果可以以後再也不要面對雄霸這個人，真的很可怕。

等步驚雲回來,孔慈一直心神不定，有心要告訴他雄霸的決定，可是心裏又莫名的帶著點賭氣的成分。心想，你不在乎我，那我就嫁給別人。

孔慈說不清心裏到底在想什麽，她就是想看看,當雄霸宣布她嫁給秦霜時，步驚雲是不是仍舊無動於衷。

所以,經過幾次欲言又止，孔慈徹底沈默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雄霸宣布天下會所有人在集會場集合，說有件大事要向眾人宣布。

文醜醜搖著羽毛扇，一臉嬉笑地將孔慈帶上臺，站在雄霸身邊。

步驚雲乍見孔慈吃了一驚，旁邊聶風也看到了，問他：“孔慈怎麽會在師傅身邊？”步驚雲一直註視著臺上，孔慈正慌張，眼睛向下一瞟，立刻瞧見了他。

萬千人中，步驚雲那身紅色的披風格外耀眼。雖然隔得很遠，高低距離，孔慈雖看不清楚，仍舊感覺得到他的視線。

下面黑壓壓的一片，孔慈忽然害怕了，她不想站在這裏，迎接雄霸賜給她的命運。

腳步轉動時卻被文醜醜狠狠壓住，聽他笑嘻嘻地恭喜自己，雄霸向眾人招手，等所有人安靜下來，場中遼遠寬闊充斥著雄霸略帶欣喜的聲音。

“如今召集大家，是要宣布一個好消息。我雄霸今日要收孔慈做義女，從今往後她就是天下會的大小姐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下面的眾人緊接著跪下高呼拜見大小姐。步驚雲的臉上忽然顯出一絲喜意，他之前還在想，若要娶孔慈，身份上總是一個困難。如今孔慈是雄霸的女兒，身份高出他許多，如此一來兩人的婚事可就容易了。

只是他想的太好，很快就被雄霸接下來的話鎮住了。

“孔慈既做了我的義女，我這個做父親的也該為她某一門婚事。所以，我決定，要將她許配給我的徒弟——秦霜！”

原本說“徒弟”二字時，步驚雲還屏住了呼吸，以為雄霸會將孔慈許配與他，誰知竟是秦霜。

聶風確實一無所覺，還向秦霜笑著道賀。倒是秦霜，臉上並不見多少笑容，面對聶風的道賀也只是勉強笑著做一做回應。

孔慈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房間裏，等她坐了半晌回過神時，才想起，她要怎麽去和步驚雲說。

孔慈說不準心裏要的到底是什麽，她一開始因為步驚雲的態度所以想著要讓他後悔這麽對待自己，那種感覺很強烈，促使她不顧一切去證明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。

等到真的發生了，她又覺得後悔。

孔慈起身，因為拿不定主意，只能在房間裏來來回回的轉圈。

因為被雄霸收為義女，她的行頭打扮也都換了，再不是婢女的那一套。房間裏擺著許多雄霸著人送來的衣服首飾，然後精美的衣服和華麗的首飾都沒辦法令孔慈靜下心來。

她要怎麽辦？

孔慈看著門口的方向，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，還是不見步驚雲的身影。最後等的她沒了信心，跌坐在那裏。假如，步驚雲真的不在乎，只是把她當做婢女，需要的時候褻玩一番就可以丟開，那麽她還在期盼什麽？

孔慈突然掩面大哭，將這幾天來的憋在心裏的所有全都化作眼淚流出來。她說不清自己在哭什麽。哭自己，亦或是哭別人。

想到楊柳，孔慈突然起身，擦幹眼淚。舉步朝楊柳房間走去，從雄霸收她做義女開始，她就沒有見過楊柳了。

如今，她又被雄霸指婚給了秦霜，不知聽到這個消息的楊柳會怎麽看她。孔慈懷著忐忑的心情敲開了楊柳的門，然而門內卻不見楊柳的蹤跡。房內一應事務打點的整整齊齊，桌子花瓶也都擦得幹幹凈凈，不見楊柳也不見小馨。

“楊柳，你在嗎？”

孔慈兜了一圈，見不到半個人影，只好從房裏出來。路過走廊時見到相熟的婢女，問她可曾見了楊柳和小馨，那婢女道：“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楊姐姐了。不過，我剛才見著小馨去了風堂主那裏。”

說到這裏，又向孔慈道喜：“還未恭喜姐姐……如今到不能喊姐姐了，要叫大小姐。恭喜大小姐！”

這人嘻嘻笑著，全然不知孔慈心裏的焦急。

“你先去忙吧。”

孔慈勉強回應了她，想要去小馨那裏找她，又不知找她有什麽作用。只是，孔慈需要一個人聽自己說話，如果可以最好給自己出個主意。小馨一向聰明，孔慈如今是半點主意沒有，楊柳又不見了蹤影，只好去問小馨。

幸好小馨還在，見孔慈來了不等她說話，便搶先問道：“孔慈，楊姐姐不見了，你又成了幫主的女兒，還嫁給了霜堂主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楊柳不見了？怎麽會不見了？”

孔慈抓到她話裏的重點，剛才的婢女說好幾天沒有見到楊柳了，這麽說來不是因為她最近多事煩惱才沒註意到楊柳，而是楊柳真的不在這裏。

小馨道：“那天她身體不舒服，霜堂主說要找大夫瞧瞧，後來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，我看到霜堂主臉色都變了，匆匆帶著楊姐姐走了，之後我就再沒見過她。後來我也去問過霜堂主，可是他什麽都不跟我說。”

“哦，對了，孔慈你怎麽突然就變成了幫主的義女，還要嫁給霜堂主？”

說到這裏，小馨嚷起來：“孔慈，你怎麽能嫁給霜堂主呢？”

孔慈道：“這是幫主的決定，如果我說不同意，他會殺了我的。”

“那，那怎麽辦？”

說道幫主，小馨的確沒辦法。她們不過是婢女，除了聽從命令，哪裏有資格說不。孔慈見她皺緊了眉頭，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所以想過來找你拿個主意。我現在心裏亂的很，什麽都想不出來。”

“別忙，別忙。我們都冷靜一下，好好想想這件事到底要怎麽辦。如果楊姐姐知道你要嫁給霜堂主，不知道要怎麽傷心呢。”

孔慈沮喪的坐在小馨身旁，兩人半晌無話。

過了一會，孔慈忽然說道：“我總覺得這裏頭不對勁。”

“不對勁的地方多著呢。”

小馨這一說，孔慈吃驚地看著她：“你也這麽覺得！”

“是啊，你看幫主早不收你做女兒，怎麽現在突然就收了。他又沒見過你，平常也沒說對你好，現在這樣做，不是很突然嗎？”

孔慈道：“這是一點。他那天找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，他說要將我賜婚給霜堂主，我那會本不想答應的，可是幫主看得眼神很可怕，好像我不同意，他就會殺了我。他為什麽一定要我嫁給霜堂主，這不合理。”

“你這麽說也對啊，那我們要不要把這事說給風少爺。風少爺一向聰明，問他他肯定猜得出來這裏頭有什麽陰謀。”

孔慈覺得這事不能瞞著，不然肯定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著她。因此對小馨道：“那好，等風堂主回來，你去問問他，最好把這裏頭我們懷疑的東西說給他聽。不過，這樣一來，免不了要懷疑到幫主頭上，幫主是他的師父，只怕他不會信。這樣就麻煩了。”

“總比咱們兩個無頭蒼蠅強吧，你回去也問問雲少爺，兩位少爺都是聰明人，不需咱們多說他們也能猜出這裏頭的事情。”

小馨相信聶風這樣的主子，一定是比自己聰明百倍的。

“只好如此了。”

從小馨房裏出來，孔慈暫且只能會自己房間。

開門時正見著等在那裏的步驚雲，孔慈頓住步子，站在門口怔怔地望著他。

兩人都沒有說話，半晌孔慈舉步進去，卻沒有理步驚雲，開始收拾房間裏的東西，步驚雲尾隨其後。

“雲少爺，你有事嗎？”

孔慈實在受不住步驚雲這樣，只好轉過身冷臉看他，誰知被他一把拽到懷裏，雙手握著她腦後用力向他懷裏壓。孔慈被他的力氣壓得疼，只好撐起雙手使勁推他，卻是徒勞。

“我不準你嫁給別人，你是我的，是我一個人的！”

步驚雲忽然變得激動起來，孔慈被他的力氣箍的掉下眼淚，手腳一時亂了章法，用力踢打他，一面哭道：“你憑什麽這麽要求我？你那天那麽對我，一句話卻都不說，你讓我怎麽辦？”

“孔慈，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女人，是我的！我決不允許別人碰你一絲一毫。”

步驚雲卻不理會孔慈的哭鬧，一直強調他對她的占有欲。說罷握緊孔慈的雙肩，令她仰頭望著自己，低頭壓上了她的唇，粗魯又毫無章法。不同於上一次的溫柔，這一次的強吻令孔慈極為害怕，只能拼盡力氣去反抗，牙關緊閉不讓他得逞。

步驚雲沒辦法令孔慈張嘴，只能流連在外，直到孔慈嘴唇炙熱疼痛才放開她。

“我不會讓你嫁給大師兄，我們離開這裏吧。”

孔慈得了空隙，一把推開他，大口喘著粗氣，微微彎下腰來看她。臉上已經布滿了淚痕：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
“孔慈？”步驚雲楞在那裏，不明白孔慈為什麽如此。

孔慈的笑聲猶如哭聲，等她哭笑了一陣，像是累了，雙腿一彎跌坐在地。步驚雲上前要扶她，卻被她一手打掉：“雲少爺，這是幫主的命令，你不要再說了。天色不早了，我也要休息了，請回吧。”

“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留在天下會認賊作父？雄霸殺了我義父全家，我告訴自己，留在這裏就是為了找機會報仇。可是，這幾天我一直問自己，到底是要報仇還是要你，答案是，我要你！你怎麽能嫁給別人！”

然而無論步驚雲如何說，這事已經成了定局。而且，孔慈面對步驚雲喜怒無常的個性，時有擔憂閃過心頭。因為他的感情太強烈了，所以，孔慈很怕有一天這感情會像初始那般，以一種令她驚心動魄的方式消失。

之後幾天步驚雲都沒有動靜，孔慈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失望，終於等到婚禮的這天，她告訴自己，就這樣結束吧。

小馨看著坐在梳妝臺前面無表情的孔慈，咬著嘴唇道：“真的要嫁嗎？”

孔慈點頭，小馨嘆了口氣：“風少爺根本不信這裏頭有什麽陰謀，要跟他說楊姐姐喜歡霜堂主，可是霜堂主已經表明了態度要娶你，風少爺最看重兄弟情義，他自然是尊重霜堂主的意思。唉，也不知道楊姐姐現在在哪兒。”

孔慈的眼睛定定的望著銅鏡裏的自己，銅鏡雖昏黃模糊，不像水銀鏡子那樣清晰，可她清楚的看到裏面的新娘，一身紅衣，鮮艷如火。鳳冠霞帔，精致的妝容，鮮紅的嘴唇，一切都昭示著這是個喜慶的日子。

“我要嫁人了，真是不可思議。”

孔慈摸了摸鬢發，冰冰涼涼的首飾，垂下來的流珠晃來晃去。屋裏這樣安靜，外面卻早就熱鬧盈天。喇叭和鼓點交錯在一起，奏出迎婚的曲子。來來往往都是天下會的幫眾和其他投靠了天下會的幫派，他們聚在一起嗡嗡的議論著。

“小馨，我有一種預感。”

孔慈耳邊聽著外面的熱鬧，感覺自己距離這熱鬧很遠，被一種說不清楚的孤獨和恐懼籠罩著。

“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，不真實的。我真的很害怕，怎麽辦？”

孔慈牢牢握緊小馨的手，渾身顫抖。

“別怕別怕，結婚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。我們什麽都不去想，你餓不餓，要不要吃點東西？”

小馨將她昨天做好的糕點從懷裏掏出來，一層層打開折疊好的手帕：“用手帕裝著，吃的時候也不會引人註意。你今天可是最忙的人，空著肚子也沒力氣。快點吃吧。”

孔慈接過來咽了幾口，然後將點心包好收起來：“我不餓，先吃一點。”

其餘的時間兩人都是默默無言，小馨還想找些話題吸引孔慈的註意力，結果不如人意，兩人只好相對無言。

終於等到新娘出場，小馨將紅蓋頭替她蓋上，領著孔慈出了房門。

孔慈的眼睛被紅色遮住了，低頭只看得到自己的腳尖，耳邊圍繞著各種各樣的笑鬧聲。小馨攙著她走，只覺得拐了好幾次，然後上臺階。孔慈數著步子，數到821被一陣哄笑聲打斷，只好重來，再次數到500時，恰恰停了下來。

小馨松開了她，孔慈手上被塞進來一段紅綢布，另一頭被秦霜拉著。

自從被雄霸指婚，孔慈就沒見過秦霜。她只知道秦霜答應了這門婚事，對於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卻不清楚。

而且，楊柳的消失也是一個疑點。

只是，事到如今孔慈也沒有太多的心情去想這裏面的事情，只好跟著旁人走。

雄霸算作兩人的家長，在家長位置上說了些祝福的話，婚禮正式開始。司儀才喊出“一拜天地”就被人打斷了，步驚雲來了！

孔慈聽到他的聲音，只覺得心臟一抽，猛地掀開紅蓋頭，只見萬人中步驚雲一身紅袍直奔她而來。

這一刻孔慈什麽都想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抱住自己往外飛去。

不需雄霸說什麽，秦霜一甩袖子緊跟了出去，聶風見事情不對也緊跟其後。其餘賓客都張望著，呼啦啦的沖出了門，遠遠地看著。

三人雖都是雄霸一手教出來的徒弟，但武功最厲害的卻是步驚雲。他的排雲掌強勁有力，每一招的力度都重似千斤。若是單獨對敵，秦霜和聶風都不是他的對手，但是兩人聯手，步驚雲的勝算就小了。

而且今日秦霜似乎牟足了勁不讓步驚雲帶走孔慈，因此雙方陷入了僵持。

孔慈被丟在一旁，他們的動作太快了，她看不清楚，心提到了嗓子眼被緊緊地揪住，一句話都發不出來。

突然想到什麽，孔慈沖著正在打鬥的三人喊道：“霜堂主，你知道楊柳去哪兒了嗎？”

秦霜的動作明顯一緩，步驚雲瞅著孔慈一掌就要擊過去，半途卻被聶風截住了，兩人很快纏鬥在一起。

孔慈顧不得會被傷到，幾步跑過去到秦霜跟前，語速極快：“楊柳不見了，你知道她喜歡你的對嗎？為什麽要答應雄霸和我的婚事？這裏頭有沒有什麽陰謀？”

孔慈一連串的問號發出來，秦霜卻是楞站在那裏。另一邊步驚雲幾次想要將孔慈從秦霜身邊拉離開，卻被聶風阻攔，一時發狠。

聶風被狂怒中的步驚雲一掌擊中，翻飛著倒在幾丈開外，手捂著被擊中的地方，一口鮮血吐了出來。

“步驚雲！”

孔慈見他傷了聶風，不由得驚呼出聲。

雄霸在一旁看著他們三兄弟自相殘殺，等到秦霜和聶風攔不住了這才出手。步驚雲的排雲掌還差一招，武功遠不是雄霸這個師父的對手。

他們對招時動作極快，令人眼花繚亂。孔慈根本沒有學過武，就算看見步驚雲落下風，也沒辦法幫忙。就在雄霸最有力量的一掌擊到步驚雲胸前，孔慈不知道哪裏來的速度，一下子沖到了步驚雲前面，生生替他受了雄霸這一掌。

孔慈感覺胸腔被什麽堵住了，骨頭斷裂的聲音爆炸在耳邊，血液崩裂出來沿著喉管湧出來，孔慈一張嘴要說的話就被紅色的血液給堵住了，眼前一片白幕什麽都看不到。

似乎有嗡嗡的聲音在耳邊吵鬧，孔慈很想振作起來，可是黑幕降臨的太快了，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說，她還想好好活著，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
失去意識前，孔慈只想笑，她這輩子最怕死，可誰能想到，最後的關頭居然是自己撲上去找死的。

步驚雲，雖然我不喜歡你對待我的方式，可是，我還是喜歡你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時間是海綿裏的水，只要我擠總會有的。哇哢哢，一定要幹凈寫才行了！

對了，我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，孔慈死後步驚雲愛上了其他女人，假如孔慈活過來，你說他會怎麽做？所以我現在不知道是寫一個現實的悲劇還是寫一個理想的喜劇結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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